Hyperliquid技术解读：HyperEVM及其潜在问题

作者：Shew，仙壤GodRealmX

近期广受市场关注的Hyperliquid是最有影响力的链上订单薄交易所之一，其TVL已超过20亿美元，在被Messari评价为“链上Binance”的同时，甚至还把本已淡出大众视角的Layer3、应用链叙事重新拉回聚光灯下。凭借着Token上线一个月内FDV拉至300亿美元的辉煌成绩，Hyperliquid获得了从普通用户到从业人员的广泛关注，与此同时市面上也涌现出了大量关于Hyperliquid的研报，但这些文章基本聚焦于其在订单簿产品功能和交易机制上的特点，没有深入探究其背后的技术构造以及安全隐患。

本文作者旨在补足这一空缺，单纯从技术构造与安全的角度来考察Hyperliquid，帮助更多人理解这一明星项目的结构与原理。我们将从Hyperliquid跨链桥合约的构造与隐患、HyperEVM与HyperL1双链构造两大角度展开阐述，帮助大家深入理解其背后的技术架构与实现方式。

（目前Hyperliquid占用了Arbitrum上的USDC总供应量的67%）

HyperLiquid跨链桥解析

由于HyperLiquid并没有开源核心组件，但是开源了相关的桥合约，所以我们对桥合约方面的风险更为了解。Hyperliquid在Arbitrum上部署了一个桥合约，用来存储用户存入的USDC资产，我们可以在Bridge组件内看到Hyperliquid节点的部分行为。

验证者集合

从节点身份划分的角度来看，Hyperliquid有4组验证者，分别为hotValidatorSet、coldValidatorSet以及finalizers和lockers，对应着不同的职能。其中hotValidatorSet用于响应用户的提款操作等高频行为，一般使用热钱包以随时响应Hyperliquid用户的提款请求。

而coldValidatorSet主要用于修改系统配置，如改写hotValidatorSet或lockers等验证者集合的名单，或是处理桥合约的锁定状态，而且 coldValidatorSet 有权直接将某些提款请求无效化。

而lockers是一组有特殊权限的验证者，类似于Layer2惯用的“安全委员会”，会在一些突发情况下用投票决定是否让跨链桥暂停运转。目前Hyperliquid桥的lockers集合内包含5个地址，只需要2个locker投票即可暂停桥合约的运行。

至于finalizers其实也是一组特殊的验证者，主要用于确认跨链桥的状态变化，从合约层面来看主要确认的就是用户存款和提款。Hyperliquid的跨链桥使用“提交-确认”机制，比如用户发起提款后并不会被立即执行，需要等待一段时间(这段时间被称为争议期)。等待争议期结束后，finalizers内的成员执行提款交易，提款才可以被正常执行。

而一旦跨链桥出现问题，比如某笔提款声明要提走的资产大于该用户实际拥有的资产余额，Hyperliquid节点就可以在争议期内使用lockers投票暂停跨链桥合约运行，或者由 coldValidatorSet直接将有问题的提款请求无效化。

目前Hyperliquid的只有4个验证者节点，所以hotValidatorSet和coldValidatorSet只对应4个链上地址。Hyperliquid在初始化时，自动将hotValidatorSet内的地址注册为 lockers和finalizers的成员，而coldValidatorSet为Hyperliquid官方自己控制，使用冷钱包来存储密钥。

存款

Hyperliquid的桥合约基于EIP-2612的Permit方法来处理用户的存款操作，且桥合约内只允许用户存入USDC一种资产。Permit相比于传统的Approve—Transfer模式更为简洁，也便于支持批量操作。

Hyperliquid的桥合约使用了batchedDepositWithPermit函数来批量处理多笔存款，这里的存款动作较为简单，不存在资金安全风险，在处理流程上很简洁，只是使用了Permit方法来节优化UX。

提款

相比于存款，提款是一个高度危险的操作，所以提款逻辑会比存款复杂很多。当用户发起提款请求后，Hyperliquid节点会调用桥合约的batchedRequestWithdrawals函数。此时桥合约会要求每笔提款请求必须凑齐hotValidatorSet的2/3签名权重，注意很多文档在此处都描述为“集齐2/3的签名”，但实际上桥合约检查的是“2/3的签名权重”。目前HyperLiquid只有4个权重相同的节点，所以检查签名权重和检查签名数量暂时一致，但在未来，HyperLiquid可能引入高权重的节点。

当发起提款请求后，跨链桥不会立即将合约控制的USDC转移出去，而是有一个“争议期”，类似于欺诈证明协议中的“挑战期”。目前Hyperliquid桥合约的争议期为200秒，在争议期内可能出现两种情况：

1.lockers认为目前的提款请求存在严重问题，此时可以直接投票把合约暂停/冻结；

2.节点认为部分提款行为存在问题，此时coldValidatorSet 成员可以调用 invalidateWithdrawals函数，令该笔提款无效化。

如果争议期内没有出现问题，待争议期结束后，finalizers内的成员可以调用桥合约中的batchedFinalizeWithdrawals函数来敲定最终的状态，该函数触发后USDC才会被打到用户在Arbitrum的钱包地址里。

所以从安全模型的角度来看，假如有恶意攻击者想在Hyperliquid的提款流程中做手脚，就需要突破三道防线:

1.掌握hotValidatorSet内的2/3签名权重，换言之需要获取一定数量的私钥或是串谋；目前HyperLiquid只有4个验证者，被攻击者控制或串谋的可能性不低；

2.在争议期内，攻击者应避免自己的恶意交易被发现，一旦被发现很有可能使lockers出手锁住合约。我们会在下文专门讨论这部分。

3.获取至少一个finalizers 成员的私钥，让自己的提款行为被最终确认。目前 finalizers成员和hotValidatorSet成员基本一致，所以只要攻击者满足了上述条件1，就自动满足了条件3。

桥合约的锁定

前面我们多次提到了Hyperliquid设置了一个锁定跨链桥合约的功能。具体来说，锁定跨链桥需要lockers成员调用跨链桥合约中的voteEmergencyLock函数进行投票，目前当2名 lockers调用该函数给出投票后，跨链桥合约就会被锁定并暂停运转。

但需要注意，HyperLiquid的跨链桥也提供了unvoteEmergencyLock函数，允许lockers成员撤回投票。而一旦跨链桥合约被成功锁定，就只能通过名为emergencyUnlock的函数来解除锁定，需要收集coldValidatorSet成员2/3以上的签名权重。

emergencyUnlock 功能在解除锁定的同时，也会输入新的hotValidatorSet和 coldValidatorSet验证者地址集合，并且会立即更新。

验证者集合更新

相比于费尽心思尝试突破提款流程中的已有防线，一种更好的攻击手段是直接使用 updateValidatorSet函数更新hotValidatorSet和coldValidatorSet验证者集合。这要求调用者必须给出所有hotValidatorSet成员的签名，且该操作有200秒的争议期。

当争议期结束后，需要finalizers成员调用finalizeValidatorSetUpdate函数，完成最终的状态更新。

至此，我们已经介绍了Hyperliquid跨链桥的大部分细节。本文没有介绍lockers和 finalizers的更新逻辑，这两者的更新都需要hotValidatorSet签名，而将某一个成员移除则需要coldValidatorSet签名。

总结下来，Hyperliquid的桥合约包含以下风险：

1.黑客控制了coldValidatorSet后可以无视任何阻拦来盗取用户资产。因为coldValidatorSet拥有emergencyUnlock函数的操作权限，可以让lockers对桥合约的锁定动作无效化，并且可以即时更新节点名单。目前Hyperliquid 只存在4个验证者节点，被盗取私钥的可能性并不低；

2.finalizers拒绝对用户的提款交易进行最终确认，展开审查攻击；种情况下用户资产不会被盗，但可能无法从桥合约中提款；

3.lockers恶意定跨链桥，此时所有的提款交易都无法执行，只能等coldValidatorSet解锁；

HyperEVM与双链交互架构

为了让订单簿交易变的可编程化，比如引入隐私交易等需要智能合约来实现的场景，Hyperliquid推出了名为HyperEVM的方案。它相比于传统的EVM有两个特殊优势：一是HyperEVM可以读取HyperLiquid的订单簿状态，二是HyperEVM内的智能合约可以与Hyperliquid订单簿系统交互，这大大扩展了Hyperliquid的应用场景。

举一个简单例子，如果用户需要保证挂单操作的隐私性，此时可以在HyperEVM上通过类似Tornado Cash的智能合约套一层隐私，然后通过特定接口在HyperLiquid的订单簿系统中触发挂单动作。

在介绍HyperEVM前，我们需要介绍Hyperliquid为HyperEVM准备的特殊架构。由于Hyperliquid有定制化的超高性能订单薄系统，而EVM环境下的交易处理速度要慢很多。为了避免订单簿系统工作速度变慢，Hyperliquid使用了“双链方案”，实质是让Hyperliquid节点设备在软件层面同时运行两条区块链，每个节点都在本地存放两条链的数据，对两条链的交易分别进行处理。

Hyperliquid为其定制化的订单薄系统专门设置了一条链，同时增加了一条EVM兼容的链（HyperEVM）。这两条链的数据在节点群体间通过相同的共识协议来传播，作为一个统一的状态来存在，但在不同的执行环境中分别运行。我们称订单薄专用链为Hyperliquid L1 (L1)，这条链是存在许可制的；而用于HyperEVM 的链为HyperEVM（EVM），这条链是无许可的，任何人都可以部署合约，这些合约可以通过预编译代码来访问L1内的信息。

需要注意的是Hyperliquid L1的出块速度大于HyperEVM链，但这些区块仍会按顺序执行。EVM 链上的合约可以读取过往L1区块内的数据，并向未来的L1区块写入数据。如下图:

为了让HyperL1和HyperEVM之间实现交互，Hyperliquid利用了Precompiles和Events两种技术手段。

Precompiles

所谓的预编译（Precompiles），说白了就是将一些在智能合约中不易实现、复杂度较高的操作直接挪到底层中实现，把对Solidity不友好、较为麻烦的计算流程挪到常规的智能合约外部去处理，这类预编译代码可以用C、C++等比Solidity更贴近设备底层的语言来实现。

预编译的方式可以让EVM支持更高级更复杂的功能，便于支持智能合约开发者的需求。在表现形式上，预编译实质就是一组特殊的智能合约，其他智能合约可以直接调用这些特殊合约，传入参数并获得预编译执行的返回结果。目前原生EVM内就通过预编译的方式实现了ecRecover指令，可以在EVM内部检查secp256k1签名是否正确，而该指令就位于0x01地址内。

使用预编译增加一些特殊功能是目前的主流做法，比如 Base 就增加了P256预编译代码来方便用户进行WebAuth身份鉴权操作。

（此图来自 Rollup Codes 网站）

与这种目前的主流方案一致，HyperEVM 也增加了一系列的预编译代码来实现EVM对 Hyperliquid订单薄系统状态的读取。目前已知的一个Hyperliquid的预编译代码地址是0x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800，该预编译地址可以读取最近一个L1区块内的用户的永续合约的仓位情况。

Events

我们在上文提到HyperEVM可以向HyperL1区块内写入数据，写入行为就是依赖于Events实现的。Events是EVM内的原生概念，它允许智能合约在执行过程中向外部（如前端应用或监听器）发送日志信息，便于外界监听智能合约的运行情况。

比如在用户使用ERC-20合约的代币转账功能时，合约会抛出Transfer相对应的Event，以便于区块浏览器等前端应用获知代币转账情况。这些Events信息会被包含在区块内，而监听和检索Events日志都存在大量的成熟方案。

现在很多和跨链相关的场景都会使用Events来传递跨链参数，比如Arbitrum部署在以太坊主网上的桥合约内，用户就可以调用相关函数抛出事件在Arbitrum上触发交易。

已知的信息表明，HyperLiquid节点会监听

0x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3 (事件地址)抛出的Events，根据Events包含的信息获知用户意图，并据此将意图转化为交易动作，写入未来的Hyperliquid L1区块中。

比如，上述事件地址会提供一个函数，当用户调用此函数时，事件地址会抛出名为IocOrder的Event。在Hyper L1区块产生时，HyperLiquid节点会先查询最近HyperEVM内事件地址抛出的Events，当检索到新的IocOrder事件时，就会将其转化为在Hyper L1内的挂单操作。

HyperBFT

在共识协议层面，Hyperliquid采用了名为HyperBFT的协议，这是一种基于HotStuff的衍生方法。目前HutStuff-2已经是最新的复杂度最低的几种共识协议之一。

根据资料显示，在最初HyperLiquid使用了Tendermint共识算法，是Cosmos系统内默认使用的共识算法，但该算法效率较低，每个阶段都需要All-to-All的消息交换，每个节点都要向所有其他节点发送消息，通信复杂度为O(n²)，其中n是节点的数量。

如果采用Tendermint，Hyperliquid每秒最多能处理20,000笔订单。为了达到中心化交易所的速度，HyperLiquid团队基于HotStuff开发了HyperBFT算法，并将其用Rust 实现，理论上每秒最多可处理200万笔订单。

下图展示了在非并行情况下的HyperBFT共识的消息传递方式，可以看到，所有的消息被Leader汇总并统一广播，免去了节点之间自行交换消息的步骤，大幅降低了复杂度。

简单来说，HyperBFT 就是当前的leader出块，全体节点参与投票并将投票结果统一发送给Leader，再让下一个leader轮换的共识协议。实际上Hotstuff和Tendermint涉及的具体细节要复杂的多，本文受限于篇幅和侧重点不在此赘述。

对开发者而言需要注意的要点

上述基于Precompiles的数据读取机制是比较完美的，Solidity开发者读取Hyper L1状态时不需要专门编写相应的代码，但是需要注意msg.sender的问题。与大部分以太坊二层类似，HyperLiquid 也允许用户直接与Hyper L1内的系统合约交互，间接触发在HyperEVM链上的交易动作，此时如果智能合约在该交易内读取msg.sender字段，会发现msg.sender对应的是HyperL1系统合约的地址，而不是最开始在HyperL1上发起交易的用户地址。

而对于EVM与L1的交互，开发者需要注意一系列问题。第一个问题是交互的非原子性问题，假如用户在HyperEVM上通过前述事件地址，间接在L1内挂单，但L1内并没有充分的资产，那么该交易肯定会失败，但用户调用事件地址的函数时不会有错误返回提示。交互的非原子性问题可能导致用户的资产受损。此时对于开发者而言，需要在EVM智能合约端手动处理挂单失败的情况。而且EVM内的智能合约应该有用于最终资金收回的函数，避免用户资产在L1内永远无法提取出来。

其次，EVM对应的合约地址在L1内必须存在映射账户，当用户在EVM内部署完成智能合约后，需要在L1内向映射地址转入少量USDC，迫使L1为合约地址创建账户。该部分操作可能与 HyperLiquid的底层共识相关，在Hyperliquid的文档中有明确要求。

最后，开发者需要注意一些特殊情况，特别是代币的余额情况。Hyper L1存在一个特殊地址用于资产转移，但用户将资产发送到该特殊地址时，资产就会从L1跨到HyperEVM链内。由于 HyperLiquid节点实际上同时执行EVM链和L1链，可能在用户转移资产后HyperEVM仍许久未出块，此时用户在EVM链上无法读到自己的余额。

简单来说，此时的用户资产卡在的跨链桥内，无论是在L1还是EVM链内都无法查询，开发者构建的协议应当处理上述特殊情况，避免用户产生恐慌情绪。

总结来看，HyperEVM类似于基于Hyperliquid L1的二层，HyperEVM依赖于预编译代码读取L1 状态，也依赖于Events来与Hyper L1产生交互。L1也存在一些系统合约帮助用户在HyperEVM内触发交易，或是进行资产跨链。但与一般的Layer1——Layer2架构不同，Hyperliquid为HyperEVM提供了更高的互操作性。

参考资料

1. Hyperliquid: The Hyperoptimized Order Book L1

2. hyperliquid-dex/contracts

3. The Not-So-Definitive guide to Hyperliquid Precompiles.

4. What i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PBFT, Tendermint, HotStuff, and HotStuff-2?